悠游生活的魚

短篇小說   內容限定:１．跟誰的約會　　２．　在哪裡　３．　遺忘約會的結果　

一個被遺忘的約會

他總在公車站等待孫女每個星期一次的歸來，從家裡大老遠的走去，不論天候，等待那個當時抱在手裡的女娃…..他們總是相約在老家，很有默契的一起度過了孫女的一部份的童年。

他是個好好先生，深凹的眼窩鑲著大大的眼睛，鼻子高高尖尖的，配著薄薄的嘴唇，說話聲音輕輕的，帶著北方的口音，外型清瘦，總是穿著白色的襯衫，灰黑色的西裝褲，頂著整齊帶著自然捲的短髮，小孫女開始對他熟悉時，他已經是個半退休的黨部書記，不是太忙碌的生活，最常看他做的，就是戴著黑框的老花眼鏡，在十行紙上抄寫東西，用黑色的轉盤電話聯絡事情，招呼拜訪的客人，小孫女總是刻意的在他身邊轉啊轉的，希望祖父能吩咐點事情，讓他有點辦公的感覺，祖父偶爾也會請他幫個小忙，好比幚他撥電話，或是幫他拿書拿紙什麼的，這就讓他開心得不得了，好像自己已經是個小大人了。

祖父住在大約有二十幾戶人家的小村子裡，是那種一家挨著一家蓋的紅磚房，對門的鄰居開窗開門即可對話，嗓門再大些，不用出門也可喚回遠在幾百公尺玩樂的孩子們，村裡的人既友善又熱情，在這裡最能體驗逢年過節的氣氛，在這種時候，小孫女更要緊跟在後，假裝忙碌的張羅，好像多少都懂一點大人在做做的事，惹得祖父又氣又好笑。

房子不大，卻有兩棵大樹硬生生的長在客廳通往房間的走廊上，祖父遷就著樹蓋房子，或許因為樹是先來的，孫女這麼猜測，原本還覺得有意思，但是碰到雨天時，麻煩事就來了，雨水沿著樹幹緩緩的流下，一會兒功夫，就把地弄得濕濕的，雨勢大時更麻煩，雨水趁機欺負老舊的瓦片屋頂，拼命的往房子裡鑽，能派上用場的盆全都用上了，這樣的房子到底怎麼可以住上幾十年的? 小孫女老愛跟在後頭學著老人家唸著，又愛在下雨天裡進進出出，弄得祖父一肚子氣，小時候的雨天特別有趣，老人家不准你出門的同時，你已經準備好與玩伴一起去挑戰雨中世界，在開心的被淋得亂七八糟後，靜靜的溜進屋子，卻已被守候已久的祖父逮個正著。

他是一個讓人很著迷的老先生，不過聽說他年輕時的脾氣並不好，打罵是他的教育方式，但我認識他的時候，他已經是個和藹可親，好相處的人了，話不太多，但是有問必答，生活規律，我從來不知道他早上到底幾點起床的，等我醒來時，他已經吃過早點，看過報紙，但是他會為我再出一趟門，只因為我想吃不同於他的早餐，又或者，即使他必須再往更遠的市場前去，只因為我想吃某樣東西，他就會特別去買來，或是為我獻上他的廚藝!在我連連稱讚祖父的同時，連祖母都會吃味!

他的生活方式簡單樸實之外，跟我認識的大人都不太相同，在村子裡的聊天和麻將聲中，我的祖父只有電視機中的平劇和手中的書本，他身邊圍繞著許多我好奇的事，他就是個令人想要閱讀的故事。

可惜我對的他的記憶居然很零散，急於建構自己城堡的同時，他的歲月在我成長的指間逐漸燒盡，在與病魔的戰爭中消磨了他的幽默與健康，在升學與青春期的碰撞裡，探望的是一個已經糊塗的老人，忘了他曾是照顧我的祖父，一切都在嘆息中錯過了，灰色高大的水泥怪物早就把老家吞噬的無影無蹤，而我在天國的祖父，願你聽到我的懺悔，看到我如今的茁壯!